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園林藝術的內家功夫
中國的古典園林藝術,集建筑、詩畫、景觀、工藝美術等多種文化為一爐,不僅是中國古典文化的集中立體展現,更被公認為世界藝術之奇觀。
在不同時期和地域,園林往往還呈現出不同的特色。
最早的園林始于商周,從草木蔥蘢蓄養野獸的周代靈囿,到秦漢時布置園景供帝王賞玩的游囿,再到明清時期百花齊放至今仍存的各色園林。
明 仇英《獨樂園》 美國克利夫蘭藝術博物館藏
“上林苑”、“樂游園”、“獨樂園”、“避暑山莊”、“拙政園”......甚至文學作品中的“大觀園”等,這些耳熟能詳的名字串聯出了一整部華光灼曜的中國古典園林史。
蘇州 拙政園 留聽閣
廳堂作為待客場所,往往是一個園林的“門面”,所以這部分的空間設計可謂是園林中最重要也最用心的。
恰如《園冶》中提到:“凡園圃立基,定廳堂為主,先乎取景,妙在朝南。”不僅地理位置要選好,它的開間和高度往往也是最為氣派的,以便于營造莊重靜肅的氛圍。
廳堂的形制較多,分別適應不同的地理位置,但無不都在整體建筑的中軸線上,甚至是整個園林的“c位”,如遠香堂便是拙政園中園的中心。故而廳堂之內的陳設,其實也需要考慮到中軸線的存在。
觀目前江南園林中的廳堂陳設,我們可以發現的是多以一整套中堂家具為中心,即大條案、八仙桌和太師椅的經典組合,這也是主人或貴客的位置,案上往往陳設插屏、陶瓷、賞石等增色,兩邊則陳設放有盆景的花幾,頭頂還懸掛大尺寸的匾額。
蘇州 珍珠塔園 宏略堂
以其為頭,左右兩端各往門扇陳設一列椅幾組合,這是客人或小輩的位置。后期亦有將圓桌陳設在廳堂中心,四周放椅凳的現象。
廳堂靠壁處自然也不會閑置,墻上往往懸掛字畫、掛屏等,與靠壁擺放的椅幾等家具共同組成一景。天花板上則懸掛若干件宮燈,疏朗有序,以在暗時提供光亮。
蘇州 網師園 萬卷堂
居室是居住空間,更強調實用性和私密性,也更可以隨主人喜好而自由布置。比起廳堂來說,它的空間往往更小,如何在比較有限的空間里兼顧便利與美觀,也是一門學問。
居室進門處亦有設置成會客空間的現象,所以常常會看在居室里也看到圓桌加鼓墩、方桌加椅子的組合,還有使用羅漢床的,當然,這些家具在日常起居中也是極有用的。
蘇州 留園
居室還需要將不同功用的區域做小小的分隔,尤其是將休憩空間與待客空間分隔開,為休憩空間提供更多保護。還有書齋和居室連作一房的情況時,屏風、罩落、太師壁便成為了最佳選擇。
分隔之后,休憩區的主角當然非床榻莫屬,架子床首先占去了最大片的空間,腳凳自然也不可少,而采光最好的地方往往會被用來設置為梳妝臺或擺放鏡架之所。
清 孫溫《紅樓夢繪本》 旅順博物館藏
而靠墻若是還有剩余處,則也可以用條案來陳放些許裝飾品,還有香爐等,也是閨房少不了的生活用品。
居室的風格往往差異頗大,反映著主人的喜好和性格。寶玉所居住的怡紅院陳設便十分別致華麗:
只見其中收拾的與別處不同,竟分不出間隔來的。原來四面皆是雕空玲瓏木板,或“流云百蝠”,或“歲寒三友”,或山水人物,或翎毛花卉,或集錦,或博古,或萬福萬壽,各種花樣,皆是名手雕鏤,五彩銷金嵌玉的。一槅一槅,或貯書,或設鼎,或安置筆硯,或供設瓶花,或安放盆景。其槅式樣,或圓,或方,或葵花蕉葉,或連環半璧。真是花團錦簇,玲瓏剔透。倏爾五色紗糊,竟系小窗;倏爾彩綾輕覆,竟如幽戶。且滿墻皆是隨依古董玩器之形摳成的槽子,如琴、劍、懸瓶之類,俱懸于壁,卻都是與壁相平的。
清 孫溫《紅樓夢繪本》 旅順博物館藏
而寶釵居住的蘅蕪苑陳設,則頗為簡素,甚至讓賈母看不過眼,當場便喚鴛鴦去取些古董裝點:
及進了房屋,雪洞一般,一色玩器全無,案上只有一個土定瓶中供著數枝菊花,并兩部書,茶奩茶杯而已。床上只吊著青紗帳幔,衾褥也十分樸素。
文房書齋的空間與居室類似,都要考慮到人生活的便利性,但比起居室,它還需要迎合文人的專屬需求。
古代文人雅士,往往精通文墨,喜好風雅,琴棋書畫、詩酒茶花,這些都是文房中經常上演的主要戲碼。
蘇州 耦園 無俗韻軒
不同的活動對應著不同的陳設需要,既要便利實用,又要足夠靜雅,文房書齋實際上是主人品味和性格的集中展現之地,當然不能草率布置。
書齋的主角當然是用來舞文弄墨的大桌,桌面還得配文房四寶等各式文具,用的椅子也得配得上大桌的風采,花幾等也是必不可少的點綴。
《紅樓夢》中對“秋爽齋”的一段描述便大致囊括了書齋該有的陳設,還列舉了一些文房雅物:
當地放著一張花梨大理石大案,案上磊著各種名人法帖,并數十方寶硯,各色筆筒,筆海內插的筆如樹林一般。那一邊設著斗大的一個汝窯花囊,插著滿滿的一囊水晶球兒的白菊。西墻上當中掛著一大幅米襄陽《煙雨圖》,左右掛著一副對聯,乃是顏魯公墨跡,其詞云:煙霞閑骨格,泉石野生涯。案上設著大鼎。左邊紫檀架上放著一個大觀窯的大盤,盤內盛著數十個嬌黃玲瓏大佛手。右邊洋漆架上懸著一個白玉比目磬,旁邊掛著小錘。……東邊便設著臥榻,拔步床上懸著蔥綠雙繡花卉草蟲的紗帳。
清 孫溫《紅樓夢繪本》 旅順博物館藏
《紅樓夢》劇照之秋爽齋
當然,讀書之地,怎么能少得了書架書箱等陳書儲書家具;精于賞玩的文人雅士往往還會用博古架來陳設自己的珍寶,展現自己的品味。
壁面往往還懸掛能展現文人才華和審美的字畫、掛屏等,頂上懸掛尺寸較小的匾額,內容則往往是個人精神追求的凝練表達。如蘇州留園中的一件書齋便掛有“汲古得修綆”,意思是鉆研古代學問要有恒心。
蘇州 留園
值得一提的是,文房中的一些活動往往還有著對應的空間,比如專門用于彈琴的琴室。
彈琴僅需一案一凳,一琴一人,頂多再添花草作景,添幽香為伴,故而,它需要的空間其實不大,但對質量提出的要求卻很高。
水榭之上、孤亭之中,都可以成為琴的舞臺,適當的自然野景參與反而能激發出藝術的真韻。對弈、寫書、作畫等亦然。
古典園林中,往往會有一些人工建造的景觀,在“雖由人作,宛自天開”的指導理念下,山林、池塘等自然野景都似乎被摘取成為了家宅一隅。
蘇州 拙政園一景
然而,純然的野景并不能完全適應人們觀賞和維護的需要。尤其是為了全方位多角度的欣賞景觀,人們往往會營造復層建筑、長廊、亭臺等,為了使這些建筑能更好地融入景觀,其中的陳設自然也不能馬虎敷衍。
但反過來說,若是陳設過多,又難免會破壞景觀的天然氣韻,故而,游廊亭榭的陳設理念其實重在精簡。
蘇州 獅子林
對于大多數空間不豐的游覽建筑來說,一套桌凳往往就能滿足需求,在野趣頗盛之地,還會特別選擇石制家具。
當然,還有“舫”這種特殊的空間,《園冶》中稱其“形與舟類,筑于水濱往往一部高起,有若樓船,為園林中最富興趣之建筑物,或稱為舸,亦曰不系舟。”
完整的花舫可以分為三部分:船頭、中艙、后部。船頭是敞篷露臺,中艙是休憩待客場所,兩邊還會設窗,便于舫中人觀賞美景,而后部往往作雙層,下部通向中艙,上部則為高臺。
杭州西湖 “曲院風荷”
故而它的陳設主要是在中艙,以桌椅幾為主體,提供休憩談笑場所,除了必要的燈火之外,其余陳設都比較精簡,還要尤其注意兩邊的陳設不可影響窗景。
沈復在《浮生六記》中提到過兩廣的花舫:
室內宛如斗室,旁一長榻,幾案具備。揭簾再進,即在頭艙之頂,床亦旁設,中間方窗嵌以玻璃,不火而光滿一室,蓋對船之燈光也衾衣鏡奩,頗極華美。
可以看出華美的大花舫里甚至可以布置出較私密的居室空間。置于水畔的舫,還可作茶室、文房、碼頭等等功用,皆隨主人喜好而設。
蘇州 珍珠塔園 浮翠舫
當然,園林的主人上到天子,下到普通士大夫,其財力、地位、審美、喜好均有不同,所呈現出的園林特色也不會完全一致。
甚至在江南地區,蘇州、南京、揚州等地的園林特色都有著細微的區別,但總的來說,江南的古典園林十分得中國古典園林藝術的精髓,它凝結了明清時期繁盛的風物與蓬勃的文化,儒釋道禪、山水花樹......不同的元素都能在江南園林中融成一爐美的藝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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